如同
北京的胡同,上海的石庫門,武漢也有類似的民居建筑——里份。這類民居形成于特定的歷史時期,蘊涵著一座城市獨特的地域文化,是城市個性魅力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。如今,北京打響“保衛(wèi)胡同”的戰(zhàn)役,上海大力保護改造石庫門而成為各方取經(jīng)的典范,那么仍具相當規(guī)模、有近百年歷史的武漢里份呢,我們該如何面對?
近年來,武漢市的舊城改造如火如荼,老城區(qū)大多被高樓大廈所取代。處于繁華地段的老里份也不可避免地成為被拆除的對象。雖然早在1993年,武漢市政府便把大陸坊、江漢村、同興里定為二級優(yōu)秀歷史建筑保護項目,但還有大量優(yōu)秀里份沒有進入保護行列,而成為被拆除的對象。
據(jù)1996年的統(tǒng)計,武漢原有里份208條,而至此僅有140條,銳減68條;到1998年,僅僅兩年時間,又有30條里份被夷為平地。2003年下半年,武漢市規(guī)模最大的里份——生成里也在機器的轟鳴聲中消失了。諸多武漢人耳熟能詳?shù)睦锓莸孛灰归g便成為了歷史。
武漢的里份能像北京的胡同、上海的石庫門一樣,成為展示獨特地域文化的一個重要載體嗎?為此我曾登門拜訪武漢理工大學建筑學院院長李百浩先生。他指著一大箱有關里份的材料,不無遺憾地說:我們所能做的就是趕快把里份的資料保存下來。因為我們前年或去年曾去測量過的里份,今年就已經(jīng)不見了。
關于里份的價值,李院長如是說:里份就好像老年人,身上有一些很有價值的東西。大面積拆除里份,就像利用戰(zhàn)爭來殺死老年人一樣,不可取。
對于已經(jīng)拆掉的建筑,我們怎么看待呢?李院長如是說:拆掉就拆掉了,拆掉了再花錢去復原,就沒有什么意義了,因為已經(jīng)不是原來的了。應該從拆除中找教訓,學會如何保護仍然存在的確有保護價值的部分,以便今后不再犯同樣的錯誤。因為像這樣的歷史遺存,一旦毀掉就是永遠失去。
為了尋找現(xiàn)存的里份,我用了相當一段時間穿行在武漢的大街小巷。走進里份,如同走進一段仍在延續(xù)的歷史,那精巧嚴謹?shù)慕ㄖ?yōu)雅寧靜的百姓生活和漢派文化的濃郁厚重,無不吸引著我探究的目光和流連的腳步。猶如一道濃得化不開的歷史情結,讓人充滿懷想充滿眷念,喚起的是我對這座城市深深的熱愛和美好未來的無限憧憬……
武漢百年民居的精彩縮影
漢口的里份民居是近百年民居文化的一個縮影,也是漢口開埠之后西方低層聯(lián)排式住宅和中國傳統(tǒng)的四合院式建筑的結合體,是東西方文化交流的產物,是“中西建筑文化交融”的標本。
它的建筑時間大約從19世紀末20世紀初開始到1937年日寇侵華戰(zhàn)爭之前。30多年間,武漢共建有里份208條,其發(fā)展約分為三個階段,而每一階段都留下了堪為精品的民居建筑。這些經(jīng)歷百余年時光考驗的優(yōu)秀里份建筑,就像一座座古樸、嚴謹而優(yōu)雅的藝術杰作,其建筑藝術及歷史文化價值,并未隨時光的流逝而衰退,反而成為歷史文化的一大亮點。
近代里份民居其實是典型的“漢派”風貌。西方學者曾稱漢口是“五方雜處”的城市,這就是說,漢口有濃厚的文化寬容特性。
1920至1936年間相繼建成的福忠里、退思里、江漢村、六也村、洞庭村、上海村、大陸坊等里份,是武漢里份的優(yōu)秀代表,在中國近代城市建筑史上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。
穿行在這些優(yōu)秀的里份民居中,我們可以直接感受到漢口建筑業(yè)人士的靈巧,他們在接受西方近代建筑的同時,又用自己的建筑語言進行了重新解釋。
在這些里份內,不同風格的建筑房屋,中式石庫門、土庫門、歐式小洋樓以及中西合璧的門樓應有盡有。
石庫門的門頭裝飾大多采用傳統(tǒng)的花鳥蟲魚圖案,高雅而不失富貴氣派。住宅內的局部裝飾也很細致,一些木制門窗為格子窗,窗子下半截鑲條環(huán)板,做工精細,花心及腰華板的裝飾采用中國傳統(tǒng)建筑花飾圖案,精致的木欄桿體現(xiàn)了傳統(tǒng)民居精巧、素雅的裝修風格。這些不同風格的建筑特點構成了里份建筑的文化,也構成了一段歷史的記憶。
里份民居也充分體現(xiàn)了建筑的人性化魅力。針對武漢火爐城的特點,里份講究適應季節(jié)變化、注重解決室內高溫的設計,房間內有良好的通風和增設遮陰設備。住宅窗子安裝成兩層,內層玻璃窗,外層為木制百葉窗。陽光直射時,關上外層百葉窗,既遮陰,又通風。
居室內用木欄桿內襯木裙板“隔柵”將屋內隔成幾間,隔柵上多有精美的雕刻,這種傳統(tǒng)的木裝修冬季讓居室內增添了幾分典雅和古樸。夏日卸去,空曠敞亮,便于白天通風、晚上乘涼。
里份蘊涵著濃濃的漢味親情
里份民居不僅是文化的象征,還是保留在人們心中的洋溢著親情的地方。里份作為重要的民居,還寄托著幾代生于斯長于斯的人們的情感。
是的,只要是里份,便有一份不小的、便于鄰里之間交流的公共空間。在這個空間里,居民彼此交往,老人閑坐,兒童游戲,夏日在密密麻麻的竹床陣中乘涼,冬天老人們坐在門前曬太陽、說家常。這個空間成了家庭的延伸,把里份內的居民形成了一個沒有親緣關系卻相處融洽的大家庭。
我曾經(jīng)在坤厚里看過街樓,恰巧那天里份內一戶人家的盆花被盜,鄰居們圍著傷心的失主,七嘴八舌、義憤填膺譴責盜賊。鄰里間表現(xiàn)出的濃濃親情讓路人感動不已。想想住在高樓大廈里的人們,他們無論如何也享受不到這份慰藉。
正是因為如此,里份內的居民才會彼此擔負起一些公共的責任,自覺地維護著里份的安全。如果有誰家出了問題,整個里份便會為此而不安,并因此會更加提高警惕以保證未來的安全。
里份的入口處都有牌樓,牌樓既標示出里份的名稱,又仿佛一個無言的廣告,讓人們辨別它所處的位置并記住它的名稱。
里份也是近代漢口商業(yè)繁盛的見證。我們走進泰興里、咸安坊、同興里和江漢村,那一棟棟精致的建筑內,曾聚集著一批商界風云人物。正是由于他們的努力,漢口才在持續(xù)近百年的時間里作為中國著名的商業(yè)重鎮(zhèn)傲視群城。
從1865至1937年,73年時間里,江漢關間接貿易額有42年的時間在四大口岸(上海、天津、漢口、廣州)中居第二位,18年居第三位。毫無疑問,里份是這段歷史的見證。
建設“獨特的武漢”,里份具有特殊的價值
里份擁有如此多的文化內涵和人文精神,便注定了它不僅是物質產品,也是有情有緒的精神產品。因此,保護里份也是保護我們城市歷史文化的一個重要方面。
武漢也曾就里份的改造和保護做過工作,比如,如壽里進行危房改造時,曾經(jīng)專門征詢過一些老武漢關于如何保護的意見。但如壽里的改造結果卻并不盡如人意。保護里份仍在繼續(xù)討論之中。
李百浩院長這樣說:里份的保護,應該是發(fā)展性的保護,應該分層次、分地段,在保護的基礎上利用。城市改造,不應該只是簡單的拆除重建,一些老建筑,同樣可以挖掘出很大的商業(yè)價值。比如上海的里弄石庫門經(jīng)過改造,成為極具特色的商業(yè)區(qū),吸引大量中外游客到此旅游、購物。武漢的很多里份也具備這種潛力,例如江漢村,如果搞得好,可以建成一個小江漢路。
至于某些里份房屋建筑破舊的問題,李院長這樣說,這不是房子本身的問題,而是多年以來居住的人口過于密集,才對房屋造成了損壞。從技術上來說,這種損壞是可以改造、加固的。
在新一輪舊城改造中,如何根據(jù)特定的地域文化資源,以延續(xù)、發(fā)展地方文化為己任,建設一個“獨特的武漢”(李憲生市長語),這是一個很大又很有意義的課題。作為武漢民居獨有的品牌——里份,在未來城市發(fā)展中構成獨特的武漢景觀方面,它具有特殊的不可取代的重要價值。